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失衡

　　启动两年来进口支付结算远超出口

　　专家建议: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应先于货币国际化

　　新华08网北京7月6日电(经济参考报记者 张莫 北京报道)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一直被视为我国人民币国际化的突破口。自两年前的7月6日首笔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正式启动以来,至今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迅速发展,截至今年4月末,全国累计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10481亿元。但在这万亿结算额背后,80%至90%为货物进口结算,10%至20%是出口结算。换句话说,有大约8000亿至9000亿元人民币通过净进口流出中国内地。

　　这种明显的“失衡”背后,是大部分人民币升值的益处都被输送到了外部市场,甚至是投机主体的手中。专家建议,仅依靠人民币升值来推进的人民币国际化不可持续,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或应先于货币国际化。

　　盘点 结算量呈“井喷”已达万亿人民币

　　2009年7月,由中国人民银行、财政部、商务部、海关总署、税务总局、银监会共同制定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管理办法》正式对外公布。同样在两年前的7月6日,我国首笔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正式启动。

　　回顾这两年以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发展,在最初的一年内,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只能在上海市和广东省广州、深圳、珠海、东莞4城市先行开展试点工作,境外地域范围暂定为港澳地区和东盟国家。而在2010年6月22日,央行公告宣布扩大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范围至20个省市。与此同时,试点业务范围包括跨境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目人民币结算,并不再限制境外地域,企业可按市场原则选择使用人民币结算。

　　伴随着政策的层层推进,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也呈快速扩张之势。在2011年4月的某论坛上,央行货币政策二司司长李波透露,从2009年7月开始试点到2010年12月底,我国出口货物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企业已经从365家增至6.7万家。而据央行官方统计的最新数据,2011年前四个月结算金额累计5382.28亿元,同比增长16.89倍,业务量快速增长。而从试点之初至2011年4月末,全国累计办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10481亿元。

　　汇丰今年5月的一项针对全球21个市场6000多家贸易企业的调查显示,在未来半年最受贸易企业青睐的五种结算货币将依次为美元、欧元、人民币、英镑和日元。新兴市场对这一趋势的形成起到主要作用:在东南亚地区,计划使用人民币的受访企业达16%,超过计划使用英镑的受访企业(3%);中东地区的受访企业中,13%表示未来半年内会在跨境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结算,高于计划使用英镑的企业(10%);而在北美地区等成熟市场,人民币虽尚未进入前三,但与英镑的使用比例已相差不大。

　　李波曾在公开演讲时表示,预计今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额占全部贸易结算额的比例,将从去年的2.5%升至5%到6%的水平,而2012年这一比例将有望达到10%。渣打银行预计到2015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将达到等值1万亿美元的规模,年复合增长率67%;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量占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将达到15%至20%。

　　失衡 人民币升值益处大多输往外部市场

　　尽管结算额在迅速扩大,但值得注意的是,这其中人民币跨境结算进口支付远大于出口收入,失衡现象明显。去年摩根大通大中华区的一项研究成果表明,在2010年约5000亿元的跨境贸易结算量中,80%为货物进口结算,20%是出口结算,也就是说,有大约4000亿元人民币通过净进口流出中国内地。

　　更有业内人士估算,目前进口结算的比例甚至达到90%,按此计算,目前万亿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额中,大约有8000亿至9000亿元人民币是流出中国内地的量。

　　“在制度方面,2010年12月人民币跨境结算出口试点企业才由365家扩展到67724家,试点企业数量偏少制约了出口使用人民币结算。在经济方面,因涉及汇率风险承担,出口以本币结算比进口需要更强势的国内企业,而我国在国际分工中处于产业链下游,厂商议价能力不强,导致出口难以实现本币结算。”央行广州分行跨境人民币结算试点工作小组办公室朱珊珊此前在公开场合表示。

　　正如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少量中国出口企业减少了人民币升值的汇率风险,而大量中国进口企业则丧失了人民币升值的获利机会。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从总体上讲,人民币结算的推进与其说减少了中国企业的汇率风险,不如说减少了外国(或境外)企业的汇率风险。

　　而中国建设银行高级研究员赵庆明在接受《经济参考报》记者采访时也表达了对目前这种“单边性”特征很强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担忧。他说,这种不均衡意味着大部分人民币升值的益处都被输送到了外部市场,甚至是投机主体的手中。

　　赵庆明特别指出,目前通过进口支付流出的人民币大部分流入了香港市场。官方数据显示,通过香港银行完成的、以人民币结算的贸易额占全国人民币结算额七成以上(73%),今年第一季度这一比例则超过八成(86%)。“实际上,在目前的香港市场上,人民币债券等人民币计价金融产品的收益率非常低,持有这部分人民币的主体之所以愿意持有人民币更多是看重其货币升值带来的收益,这种带有明显投机套利倾向的资金涌入离岸人民币市场并不是好事,蕴含了很大风险。”赵庆明说。

　　当前,香港的人民币存款大幅增加,由去年1月的600亿元,跃升至去年12月的3100亿元,并在今年4月底达到5100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四倍。业内人士预计,香港人民币存款到今年底或达到1万亿元的规模。“内地源源不断流出的人民币进一步促进了离岸市场人民币数量的积累,香港是个高度自由和发达的金融市场,不排除未来会有更多投机主体利用香港离岸市场丰富的金融工具来炒作人民币汇率,并进一步抬高人民币升值的预期,这样的国际化路线并非我们希望看到的。”赵庆明指出。

　　目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中潜藏的套利资金的危害已经引起了监管部门的重视。央行最新出台的《关于明确跨境人民币业务相关问题的通知》中规定,参与人民币跨境结算的境外行,不能办理与内地企业无直接贸易往来支付的人民币购售业务。央行明确指出,“境外参加银行应当追踪客户购售人民币后的资金流向,对新客户及金额较大的交易作更详细地审核,并应当注意监测异常交易。”

　　建议 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应先于货币国际化

　　来自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最新数据显示,7月5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4650,人民币汇率再创汇改以来新高,这也是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连续第六个交易日走高。若将2011年第一个交易日1月4日的中间价6.6215与7月5日的中间价相比较,2011年上半年人民币对美元的升值幅度约为2.4%。而研究机构普遍预期,人民币年内将升值5%左右。

　　“若海外主体持有人民币的主要目的是出于套利动机,出于对货币升值的短期预期而非认同货币本身的好的品质,一旦人民币升值预期消失,它的国际化就只能依托货币本身的属性和国家的经济实力,这会有较大风险。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甚至出现放缓、停滞甚至倒退。”对外经贸大学金融学院院长丁志杰在接受《经济参考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丁志杰说,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人民币需要国际化,这个方向是对的,但是对具体国际化的方式我们要进行冷静的思考。“首先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他强调。

　　丁志杰这里所说的“自己的事情”是指要进一步完善人民币的汇率形成机制,加快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加大人民币的双向波动。他指出,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应先于人民币国际化。

　　余永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则表示,中国的当务之急是调整汇率政策实现国际收支平衡,其次是实现货币政策由数量调控到价格调控的转变——即实现利息率自由化,然后是推进资本项目自由化,最后才是人民币国际化。当然,在当前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建设也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