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把脉中国外贸 5月反弹势头或难持续

前5月，我国外贸增速整体呈下滑趋势，较前几年的高速增长，明显高位回落。特别是1-4月份，进出口屡屡超预期下滑，一次次打击了市场信心。仅在5月份，下滑趋势似乎得到了扭转，进、出口规模双双创历史新高，增速也重回两位数。不知是月度的昙花一现，还是真正趋势的反转？在国内外经济环境扑朔迷离之下，接下来的外贸形势走向如何，实现“保10”目标是否吃力？中国稳增长大前提下，在出口政策上应该如何作为？带着这些问题，本报记者采访了业内专家。

本期嘉宾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 剧锦文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 张永军

商务部研究院对外贸易研究部副研究员 韩秀申

北京工商大学世界经济中心主任 季 铸

现状 外贸增长前景仍不乐观

上海证券报：前5个月外贸数据已公布，请您给一个简单的评价？

剧锦文：前5个月我国外贸状况的确令人堪忧。尽管5月份有所改观，但1-5月的进出口增速总体呈下降态势，且下降幅度之大是1999年以来罕见。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是多方面的。根本上说，2008年爆发的世界金融危机仍处于缓慢回升阶段，美国经济始终未见转机，欧债危机持续发酵，加上我国作为龙头型经济大国于2011年实施了从紧的宏观调控，减少了对国际市场需求引发的“回波”效应，在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下，全球市场需求被大大抑制，中国外贸的困难实际上是全球供需失衡的一种表现。

季铸：据海关统计，前5个月中国进出口总值15108.9亿美元，增长7.7%。其中，出口7744亿美元，增长8.7%；进口7364.9亿美元，增长6.7%；累计贸易顺差为379.1亿美元。5月份，中国出口达1811.4亿美元，同比增长15.3%；进口达1624.4亿美元，增长12.7%。

总体来看，中国外贸下滑局面似乎有所好转。然而，世界经济危机和中国经济下滑的态势并没有彻底改变，5月份中国外贸增长更多地受到季节因素的影响（每年5、6月份是上半年主要交货出口期）。因此，中国外贸增长前景仍不乐观。

观点 持续反弹的可能性不大

上海证券报：5月份数据较前4个月已有所好转，出现双位数增长，您认为这样的趋势是否可以持续？商务部人士指出，保持10%也只是幸运的事情，您认为全年能否实现10%目标？

张永军：根据现有材料，还很难对5月份出口明显反弹原因作出准确分析。其中原因可能包括：一是政策因素，主要是出口退税进度的加快，5月份出口退税972亿元，同比多退295亿元，增长43.5%。从以往经验来看，加快出口退税进度可能会造成企业抢出口，存在出口增速短期内加快的可能；加上5月份国内货币政策有所放松，企业运营资金紧张情况有所缓解，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出口增长。

二是去年5月份出口基数较低，今年5月份休息日和去年相比少一天，工作日因素对出口同比增速也有一定的积极影响。此外，可能还有短期出口订单的影响。

因此，我以为，在欧洲债务危机影响加大、全球经济整体减速的大背景下，加上人民币持续升值影响，出口增速反弹势头持续下去的可能性不大。但由于从经济形势和人民币汇率变化到对进出口的影响显现存在半年左右的时间滞后，根据上半年国际经济形势和人民币汇率变化的情况，就可以对下半年的进出口形势进行大致的判断。

从国际经济形势对中国出口的影响来看，受主权债务危机影响，欧洲经济上半年持续低迷，一季度欧元区经济勉强与2011年四季度持平，没有出现下降，避免了因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而在技术上陷入衰退。但由于近期债务危机的影响有所加大，二季度欧元区陷入负增长的可能有所上升。美国一季度经济增速从2011年四季度环比折年率3.0%下降到1.9%，根据近期情况，二季度增速有可能进一步放缓。主要发达经济体中，只有日本经济受宽松货币政策等因素的影响有所加快。

从新兴经济体情况来看，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和国际资本流动方向反复无常，对新兴经济体产生明显影响，新兴经济体面临经济下行风险加大。近期，巴西、印度等经济增速明显下降，这将明显影响到中国对这些国家的出口。

从人民币汇率对出口的影响来看，自2011年四季度以来，美元对国际主要货币汇率呈升值趋势，人民币又是少数几个对美元保持升值趋势的货币之一，因此，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升值步伐较快。人民币汇率升值将对下半年，乃至明年上半年的出口产生一定的不利影响。

基于上述对出口影响的分析，外部需求和人民币汇率的变化对出口都存在不利影响。因此，我以为，全年实现10%出口增长目标仍面临较大困难，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剧锦文：尽管5月份我国外贸又出现了双位数增长，但我们很难因此而断定以后我国外贸就出现根本好转。因为，我们不能断定世界经济已经彻底摆脱危机的影响，而走向全面复苏。根据经验分析，过去我国外贸的增长率同世界经济的增长率存在很高的相关性。因此，我同意这样的说法：“如果幸运的话全年能实现10%左右的增长。”

季铸：前5个月，中欧双边贸易总值2208.2亿美元，增长1.3%；中美双边贸易总值为1900亿美元，增长12%。中国与东盟双边贸易总值为1537.4亿美元，增长9.2%。中日双边贸易总值为1347.1亿美元，增长0.4%。中国与俄罗斯和巴西双边贸易增长较快，分别为363亿美元和332.3亿美元，增长24.4%和10.9%。总体分析，中欧贸易、中日贸易增长缓慢，中美贸易和中俄贸易增长较快，如果美国经济持续保持目前状态，中国实现10%的目标是有可能的。

韩秀申：我国基础设施完善，工业门类齐全，劳动力素质高，成本低廉，竞争力较强，企业创新、设计和研发能力不断提高，有较强的应对风险能力。国际金融危机以来，我国出口年均增长率降为9%。今年如果没有意外事件，我国出口增长率达到10-15%是完全有可能的。

把脉 最大不确定性是全球经济

上海证券报：怎么看欧债危机发酵对我国外贸的影响，下一步对外贸影响最大，或者说最不确定的因素是什么？

韩秀申：今年以来，欧债危机不断恶化，拖累了世界经济，也对我国外贸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我国外部环境不断恶化，出口增长放缓。

首先，欧盟是我国的第一贸易伙伴。今年以来，为应对危机欧盟各国政府实施的财政紧缩政策，市场需求严重萎缩。2011年，我国对希腊、西班牙和意大利出口大幅下降，今年以来，这种情况蔓延到了其他国家，前5个月，我国对欧盟主要贸易伙伴出口都出现不同程度下降。

其次，欧债危机以来，人民币对欧元不断升值，使我国出口产品的价格不断上升，大大降低了我国出口产品的竞争力。

第三，欧盟是一种区域性最高形式的自由贸易组织，具有较强的对外保护色彩。面对日益恶化的经济危机，欧盟内部为保护本国工业，增加就业和财政收入，必然对外部增加贸易壁垒。2011年以来，来自欧盟的贸易摩擦就达到20多起，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贸易壁垒和限制，有关税壁垒，技术壁垒和绿色壁垒等。

最后，欧债危机也波及我国主要的出口市场亚洲和周边国家市场。受到欧债危机的影响，亚洲一些国家和地区经济增长放缓，国内市场需求萎缩。2012年以来，我国对一些亚洲国家和地区出口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如对日本、新加坡等出口有较大幅度减少。

剧锦文：欧债危机对中国外贸的确影响很大，可能最主要的是出口。不过，我并不赞同这中间就没有机会。一方面，欧债会使得欧盟国家的人们收入水平下降，可能会对我国一些物美价廉的产品形成新的需求；另一方面，如果欧盟加大对我国的高技术产品、适合我国消费者口味的产品的出口，同样也会扩大我国的外贸规模。欧债危机是否得以缓解，或者继续发酵，它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到底会达到什么程度，现在无法判断，这将是未来我国外贸最大的不确定性。

季铸：未来影响中国外贸增长变化的主要因素有三：一是世界经济形势变化；二是欧洲、美国和日本经济形势变化；三是中国经济和贸易政策变化。其中，最不确定的是世界经济形势的变化。

分析 继续高增长可能性变小

上海证券报：从内外环境来看，您怎么看我国外贸的潜在增长率，是否很难回到此前年份的高速增长？

剧锦文：一方面，继美国金融危机后，欧债危机正在蔓延，西方国家经济相对的长期下行趋势已经形成；另一方面，由于我国实行经济的转型升级战略，内需市场规模必将不断扩大，因为发达国家减少的需求正在被国内增加的需求所替代，这的确会使我国外贸中的出口部分增速，甚至绝对量下降。但我们还应看到，由于金砖国家、非洲国家等一些新兴经济体崛起，而我国又与这些国家有着密切的经贸往来。因此，今后我国外贸仍然有着美好的未来。

季铸：目前，中国经济增长已经或正在接近历史高峰，传统工业经济结构和增长方式受到资源、生态、生产、市场和规模的多重制约，继续高速增长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上海证券报：除了稳定外贸出口规模外，转方式、调结构和促平衡也是今年外贸的重点工作。您认为这几方面的成效怎样？

韩秀申：面对外部困境，我国政府加快了调结构、转变增长方式的步伐，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政策和措施。包括加快各种产业升级示范基地的建设，鼓励东部产业升级，部分产业中西部转移，实现国内区域经济的平衡发展；加快对外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步伐，先后启动了中国瑞士自贸区、中国哥伦比亚自贸区、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积极推动我国出口市场多元化；推动服务贸易的发展，举办大规模、高层次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为支持小微企业的发展，不断放宽贷款环境，加快人民币国际化步伐，不断降低企业进出口的汇率风险和费用等。这些政策和措施，为困境中的企业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内部环境。

剧锦文：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速度是我国持久的任务，世界经济的多极化和国内经济格局的多元化，为我国经济持续增长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尽管我国外贸今年出现了一些困难，但我们也看到，我国进出口的国别结构，国内不同地区的外贸结构已做出了一定的调整，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措施 加大对出口信贷的支持

上海证券报：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要把稳增长放在当前经济工作最重要的位置。出口作为三驾马车之一，其需要发挥的作用也不可低估，那么，在进出口方面应该有哪些措施来稳增长？

张永军：在出口形势不太好的情况下，如何稳定出口就成为政策的关注点。我个人认为，在当前情况下，除了继续保持加快出口退税进度的措施之外，可采取的措施主要还包括：一是加大对出口的信贷支持。目前欧洲债务危机对我国向欧洲出口影响较大，很多欧洲国家的企业资金比较紧张，一些发展中国家因资金外流也存在资金紧张问题，这一因素对我国出口产生的影响较大。加大对出口的信贷支持，一方面可加大对我国出口企业的信贷支持，为他们组织货源提供流动资金；另一方面可加大出口信贷的规模，利用我国外汇资金较为宽裕的条件支持出口。

二是加大出口信用保险规模。在目前动荡的国际经济环境下，加大出口信用保险规模，可以帮助出口企业减小出口业务的风险，增强他们开拓出口业务的信心。

三是以对外投资带动商品出口。在当前中国企业加快步伐走出去的背景下，对外投资能够帮助中国企业将大量机电设备随着投资项目输出到国外，扩大中国的出口。

剧锦文：扩大出口，满足国际市场的需求既是我们的目的，也是手段。通过加大出口退税力度、鼓励到国外投资设厂，以规避关税和非关税壁垒、扩大人民币直接结算，鼓励通过WTO等国际仲裁机构解决贸易纠纷，从而促进外贸繁荣，拉动国内经济增长。

季铸：把稳增长放在当前最重要的位置，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因为世界经济紧缩的外部环境非但没有改变，还有危机加深的趋势。国内工业经济结构非但没有转向服务经济升级的变化，还在继续扩大投资，创造新的产能过剩和市场过剩。近日出台的家电补贴、汽车补贴、1700亿元项目投资和降息等，只能缓解中国经济和外贸下滑的态势。数据显示，4月份，中国货币供应量增长17%，财政支出增长40%，都没能遏制中国经济增长下滑的态势。

未来，中国应当采取“结构增长+绿色经济”组合战略，通过结构增长理论实现确定增长，通过绿色经济改变发展方向，在传统经济向绿色经济转变中实现结构增长。其中，以生态农业解决“六农问题”，以循环工业解决资源环境问题，以服务经济解决教育、医疗和社会保障问题，提升经济结构，转变增长方式，增加社会就业，提高人民生活，实现和谐持续发展。

国际经济循环是结构调整的重要方面。中国应当用扩大进口改善经济结构和经济循环。一方面，通过进口提升国内产业结构，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改善国际收支，消除通货膨胀，促进结构增长；另一方面，通过扩大进口，帮助促进美国、欧元区、日本等危机国家经济复苏，促进世界经济增长。在改善国际经济循环的同时，改善国内经济循环、资源环境循环和社会经济循环。（记者 秦菲菲 李雁争 编辑 柯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