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财经北京7月27日电（记者丁雅雯、李亭、胡洁菲）近期，对社区团购货源渠道，所售食品质量安全的争议不绝于耳。不少消费者反映，在社区电商上买到了来路不明的产品；还有一些反映，看到社区团购工作人员分拣过期产品重新包装。
根据一些社区电商的“官方”说法，他们的“优质低价”是通过“产地直采”，缩减中间成本实现的。而记者调查发现，这一说法似乎站不住脚。社区团购有哪些“隐秘角落”？食品安全是否能够保证？记者实地走访，采访了产业链各相关方，还原社区团购的真实生态。
“产地直采”多是口号 “批发分销”才是主流
根据部分社区电商的描述，他们所售农产品大多以“产地直采”方式供应。企业拥有“原产地供应链体系”，能够做到“从源头保障品质”。
而记者对北京新发地、天津红旗农贸等批发市场走访时，发现多辆社区团购配送货车的身影。部分供货商和司机告诉记者，市场中一些商家同时向多个平台供货。社区团购的货车一般晚上拉货，夜里在仓库完成分拣工作，第二天配送至“团长”处。
“我们属于一级供应商，我们卖的水果是从当地合作社直接拉过来的。那几个大的社区团购平台，都是从我们这里进货。如果你打算做团购，来我们这里进货就行，就算是产地直采。”一位供货商说。
中国商业联合会商贸物流分会副秘书长杨添天认为，社区团购的货源主要来自两个渠道：一是产地直采，二是批发进货。产地直采难度非常大，企业需要具备整条供应链的控制能力，需要产地仓、中转仓、前置仓“三大仓”，投入成本非常高。目前的社区电商企业中，多数企业仅具备前置仓，根本无法实现产地直采。
百联咨询创始人庄帅说，“批发--分销”是目前社区团购企业的主流经营模式。与传统电商、“到家”等模式相比，社区团购库存周期短，配送也不需要“单单配送”，仓储管理和物流成本相对较低，这也是社区团购的最大优势。据估算，社区团购的仓储、物流成本相比传统电商至少减少一半。
本来生活网运营中心总经理卞宁说，产地直采的含义是零售商打破传统的多层流通体系，直接深入产地收购产品。如果零售商选择产地直采，那么他需要承担农产品流通、销售的全部风险，包括销售价格和收购价格倒挂的风险，因此，真正进行产地直采的零售商很少。“本来生活目前在有机蔬菜等领域进行直采，目的是实现农产品的品质可控和溯源，绝不是为了打价格战。”
价格优势下 食品安全底线能否守住？
近期，围绕社区团购食品是否安全的讨论也屡见不鲜。不少网友反映，从社区团购平台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买到的产品过期、发霉，产品出现“缺斤短两”等问题。
此外，还有网友反映，看到社区团购工作人员在仓库里将临期产品分拣出来重新销售。一些网友按照食品外包装上厂家的地址寻找，却发现根本没有厂家。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社区电商平台为降低产品终端售价，竞相压低成本，加上监管、抽查力度相对较弱，是食品安全问题频出的主因。
一些果蔬供应商告诉记者，多数高端果蔬供应商无法与社区电商合作。此外，由于平台压价严重，果蔬供应商一般选择个头较小、光泽度低，等级较低的果蔬供应。
一位冷链产品供应商告诉记者，社区电商给他们的报价低于成本价，根本无法合作。“一开始，我们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能把价格卖得这么低，后来发现有些平台进的是临期产品，更换成自己的包装后重新销售。更换包装可以‘灵活操作’很多事情，产地和生产日期都可以‘模糊’。比如，去年进口虾库存积压，价格明显低于国产虾价格，很多社区平台从供应商那里购买进口虾，更换包装后，变为国产虾销售。”
“我们厂家是不允许平台更改外包装的。但是我知道业内很多供应商允许更改。更换包装时，供应商会和平台签订合同，如果未来产品出现问题，责任由平台全部承担。”一位生鲜产品供应商说。
北京超市发连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燕川说，未来零售业的趋势一定是实体店、线上、社区团购等多种业态并存的。“但凡能经受住市场考验的业态就应该让他活下去。我们不反对也不害怕新业态的发展，但是需要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
建立多元化监管体系 引导产业良性发展
业内人士指出，社区团购作为一种新兴业态，近年来备受各路资本追捧。但由于缺乏必要的监管，行业发展陷入了野蛮生长和乱象丛生的困境。应创新监管制度，并构建政府、平台、消费者共同参与的治理体系，推动社区团购良性发展。
针对社区团购的低价倾销、不正当竞争等行为，市场监管总局在今年3月，对5家社区团购企业进行行政处罚；5月，对社区团购平台“十荟团”不正当价格行为再次作出顶格罚款，并责令停业整顿。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盘和林说，社区团购的“低价”“过度补贴”可归列为不正当竞争行为，可通过参考市场交易均价评判其是否涉嫌倾销。在法律法规方面，2019年我国已对反不正当竞争法进行了修订，当下需要加快完善市场竞争规则，推动反垄断法加快修订，加快出台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指南、网络交易监督管理办法。
“在食品安全方面，宜明确食品安全责任归于平台方。只要责任方明确，经销地区就可以对商品品质进行监管，但落到实处还需要建立便利的消费者反馈机制，诸如通过消费者协会处理食品品质问题，因为食品安全的触发点往往不是突击检查，而是消费者的投诉。”盘和林说。
李燕川建议，地方监管部门加大对社区电商所售食品的抽检力度。“监管部门每个月都会对超市所售产品进行抽样检查。建议地方监管部门以同样的频率对社区电商所售产品进行抽检，落实平台的主体责任。”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马亮认为，社区团购监管需要加强跨部门协同联动，避免碎片化的条块割裂造成监管低效。“社区团购涉及平台经营者、平台内经营者、供货商或销售商、社区提货点等市场主体，它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与此同时，社区团购行业出现的食品安全、反垄断、信息展示等问题涉及市场监管部门的多个内设机构，以及网信办、工信部等相关部门。对此，应加强这些部门之间的协同监管，切实提升监管效能，降低各自为政带来的负面影响。”
编辑：丁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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